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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街道上的捉迷藏

第三章:街道上的捉迷藏

四点五十,我到达学校附近的地铁站。

站口不断地吞吐着人群,十字路口也是成片的人被堵在红灯前面。仅仅是站在这里,视野就不断地被左右来回的人潮冲刷着。

下班高峰期?不对,今天是周六。只是由于周末的关系在街道上游荡的人就明显变多了。仔细看看的话就能发现学生所占的比例比平时明显要多,其中也不乏情侣。

会有这种感慨是因为搬来这个大都市后我一直都宅在家里度过周末。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适应这种气氛,别看我现在这样,初中的时候也经常在周末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只不过以前呆的小镇人口没有大城市这么密集罢了。

现在的时节尚且还未完全脱离夏季的影响,在这个时间依旧大亮的天空,宣告着夜幕将会迟到的事实。

光线充足自然好,不过有点闷热呢,这对于站在这里等人的我而言不是什么好事。考虑到天黑后气温会有所下降,出来的时候我在T恤衫外还套了件外套。

而且和夜幕一样,那个女人似乎也完全迟到了。

真慢啊……我看了一下表,已经五点二十了。

不知是不是心情影响的关系,身体逐渐感觉到炎热。“出汗了可不好。”这么想着,我暂时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

焦躁啃食着我的心情,我不自觉地在原地徘徊起来,同时四处张望。密集的人群在眼前晃来晃去,让我更加心烦意乱。虽然玩手机稍微能打发时间,但是很可惜,我对手机游戏或者手机上网之类的没什么兴趣。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徐秋谣的号码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手机。不然现在就可以直接向她兴师问罪了。

我再次看了一下时间——五点半了……可恶,回头她来了一定要好好抱怨一番。

然后在站口时钟上面的时针即将指向六点的时候,我已经累得蹲在路边了。保持着把头埋进手臂,疑似头痛发作的姿势,完全没有去在意路人的眼光,只感到怒火在心里逐渐酝酿起来。

喂喂,再怎么说迟到一个小时也太过分了吧!

那女人该不会放我鸽子了吧?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那家伙真的在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舍命陪君子的时候临阵脱逃,就算是我也会发火的。

但另一方面,我心里似乎隐隐地感到有些庆幸,因为一直在为要和黑骑士打交道而紧张不已,现在徐秋谣的迟到无疑是将那给推迟了。即便是迟早的事情,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大概就是这种庸人的想法。

然后,大概又过了十分钟——

“对不起,我来晚了!”终于,从我头顶上方传来了期待已久的声音。

总——算是来了吗?

哈……请先容我花上三秒钟去蓄力……

“我说你呀——诶?”

噌地一下从下蹲姿势弹起来的我,正准备把这一小时积攒的怨念一瞬间尽数倾吐出来,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失去了言语能力。

如果是恋爱小说里面的话,这种时候大概会是是男主角被女生精心打扮过后的惊艳形象镇住而忘记发作的场景吧。

不过真可惜啊,我可没那么好的眼福。

眼前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将手支撑在膝盖上,“哈哈”地大口喘着气,而且满脸是汗的这个人,正是让我等候多时的徐大小姐。

别说是惊艳了,简直就是狼狈不堪。

虽然从衣着上看确实是有认真打扮过——上身是吊带衫外面套着白色小夹克,下身则是深蓝色短裙配长袜,头发也不像在学校时的那样扎成马尾辫,而是披散开来。就算是去赴情侣间的约会也是相当不错的搭配,但由于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大半,视觉效果大打折扣。好在她似乎没有化妆,否则现在出了这么多汗的脸绝对比鬼还难看。

亏我自己还顾虑着“出汗了可不好”,她却是完全是一副全力参加了一千五百米赛跑后的样子。

“你怎么这副样子?”我暂且将抱怨的话咽下去,目瞪口呆地抛出了这样的疑问。

但她忙于调整呼吸,没能立即回答我。好一会儿,她终于直起身来。

“对……对不起,被一些事情耽搁了。”她一面呼呼地喘着气,一面说道。

真是含糊的回答。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又问了一遍。

“这个回头再说。”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很有气势地发号施令,“现在我们先去东城广场。”

只是腔调上恢复了以往的气势,这副狼狈的样子让她在我面前原有的威压感荡然无存。

“这个,恐怕……”对于她的提案,我只能抱以苦笑。

就算我暂且不追究她变成这副德行的原因,现在这个湿漉漉的样子要去那边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吧,站在这里就已经引得一些路人侧目了。

总之先想点办法,让她回家换衣服的话估计太花时间了,那么就——

“先去学校吧。”我提议道。

“诶?”

“你现在完全湿透了。找找同班住校的女生,借下浴室,然后换件衣服再去比较好。”

“啊……”她用手摸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总算是理解了状况。

“有能借衣服的人选吧。”

“嗯。”

毫不犹豫就回答出来了呢,不愧是班长,很有人脉,换做是我的话估计连个住校男生的名字都点不上来。

然后,她从提包里拿出一个翻盖手机,背对着我拨出一个电话。

原来她有手机的啊……有点后悔,昨天就该向她要号码的。

我稍微拉开一点距离,解开系在身上的外套重新穿好,然后就站在那里等着。

不到一分钟,她就结束了通话,转向我说道:“好了,我打过招呼了。去学校吧。”

好快,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和对方解释的,但那边愿意帮忙就好。

“那到时候我就在学校门口等着。”

“好。”

“啊,还有……”

“嗯?”

“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

以合作需要为理由,我让她和我交换了号码。

开学都将近两个月了才出现第一个记在通讯录中的同学号码,在别人看来应该有些悲哀吧。拨弄着手机,看着刚存进去的号码,我不禁这样想道。

通讯录上基本都是初中时候在那个小镇的朋友,虽然已经有一年多没联系了。

朋友……吗?

“喂,快走啦!”一阵催促把我从回想中拽回来。

“啊、哦……”

“怎么回事啊,记个号码脸色那么难看?”

“没、没事。”

我刚才的脸色很难看吗?

“那样最好,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要早点说出来。我可不希望自己的跟班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仍有些不放心地盯着我看。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人非常多管闲事,而且什么跟班啊,都说了那是助手啦。

我们从街道往学校走。这样并排走着,说实话,有点像周末出来约会的恋人呢。不过我们俩今天聚到一起的理由,和那种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看看我身边这位女主角现在的形象,完全没有那种气氛啊。

离学校越近,路上看到的学生就越来越多。虽然周末学校不上课,但依旧有寄宿的学生在附近闲逛。

双方保持沉默,就这样步行了十多分钟,离学校大概就几十米左右的时候——

徐秋谣突然停下,然后抓住我胳膊拉住了我。

“怎么了?”我着实被吓了一跳,回头问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慌张地往我身后躲去,透过我的肩膀向学校大门的方向窥视。

我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向那边望去,看见两名男子站在学校大门附近四处张望。

“那两个人怎么了——喂!”

我问题还没说完,她就拽着我的胳膊,拉着我快步往回走。

“小声点!”她这样说着,把我拖到了学校围墙的拐角处。

到底什么状况啊?

转过拐角后,她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大门的那个方向,然后转向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看见。”

“我说,差不多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我完全失去耐心了,靠近她逼问道。

“咿呀——”

我突然把脸凑近的动作吓到了她,但我没有在意这些。这家伙满头大汗地赶到约定地点,而且还迟到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把我拉到这里来。再怎么笨的人都应该猜到有状况。

“其实啊,我现在被人追赶着……”这么说着,她变得一脸紧张。

“追赶?那两个男的?”我瞪大了眼睛。

“嗯,那两个人是来抓我回家的。”她转身通过墙角监视着那两个人,这样说着。

“他们是谁?”

“我爸的徒弟。”

“徒弟?”

“我爸是开武馆的。”她解释道。

那个恐怖的大叔,真的是武术教练啊……

“总之,”她重新转向我,“学校是不能去了。先离开这里吧,被看到的话就麻烦了。”

她抓起我的手腕,拽着我往学校附近的街道走去。

“为什么他们会来抓你啊?”我急急忙忙地跟上她的脚步。

“这个回头解释,我们现在直接去酒吧。”

我看向她,脸上的汗已经干了,但是也因此留下了汗渍,衣服也是,总感觉有点邋遢。

“至少有必要洗把脸吧,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下自己的形象的。”我停下来,拉住她劝说道。

“嗯……啊!”听了我的话后,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满脸通红,慌张地甩开了抓着我手腕的手。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才拉着我的动作有多难为情了。

不过说实话这点接触在我看来还不算什么,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敏感还是迟钝呢。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个洗手间,我开始搜寻街道上的快餐店或是商场,但完全没有结果。然后,在我泄气地收回视线时,有一家店面映入我的眼帘。

“我说就那个吧……”我出声引起她的注意,同时将手指向我看到店面招牌。

那招牌上用写着“提供住宿、钟点房”的字样,然后在那上方则用大字体印着宾馆的名字。

嗯,没错,我所指向的,正是一家宾馆。

砰!

在看清我所指的店面是什么后徐秋谣的第一反应,就是踹翻自己的同伴。

后背遭受突如其来的重击,被攻击的部位恰到好处地使我岔了气,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趴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这种力度,这家伙……绝对是想杀了我!

“你做什么啊?”

“你、你才是想做什么啊!不知廉耻!变态!色狼!”

缓过来的我迅速从地上弹了起来向她质问,却反而遭到一番痛骂。

她一手作防卫状贴在胸前,一手则指着我,气得全身发抖,脸早已经完全红透了。

“居然想把我带进这种地方,你想死一次看看吗?”她张牙舞爪地向我吼道,一副恨不得把我当场撕碎的样子。

这个人,完全误会了啊!

“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让你在里面洗个澡而已啊!”我极力辩解道。

“那种事情……”

她转开视线,像是想象了一下,随后变得更加慌乱了——

“怎么做得到啊!!和你呆在一个房间,然后我、我去洗、洗澡……什么的……然、然后……”

“你都想象了些什么啊!”

最后那个然后是什么意思啊?还有别用那种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瞪我啊!

“才没有想那种下流的事情!”

绝对在说谎,不然不会有这么激动的反应。

“我还什么都没说好不好?还有给我小声一点啊!”

该死,从刚才起自路过的人那边感觉到的视线刺得我好痛。这样不行,我得冷静点,不能被带进她的节奏,当务之急是必须先安抚下这个麻烦的大小姐。这里可是学校附近,如果有同班的人路过我们俩的名声都得完蛋。

“好啦你冷静一点,只是让你去用下浴室而已。我在房间外面等着,不会进去的。而且里面应该会有吹风机什么的,可以把衣服弄脏的地方稍微洗一下然后吹干,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好不好?”我尽量用冷静的语气向她列述理由。

听完我的解释,她终于是收起来那副要把我当场杀掉的架势。

稍微考虑了一下,她小声地说了句“好吧”。

太好了,总算是肯进去了。

话说总感觉自己刚才一系列的想法好像诱骗女高中生的花花公子一样……明明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名声。

那么衔接上面,现在的情况,就是那个女人进到房间里锁上门,而我在外面等着。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包裹在昏暗的灯光里伫立着。

真是糟糕的待遇啊,明明在那之前我都已经站了超过一个小时了。虽然很想休息一下,但是如果进到房间里面去估计会被某人当场杀掉。我可没忘记那家伙的身手有多厉害。

反正现在也闲着,姑且整理下状况。现在外面有两个人在蹲守在学校门口,就不能排除有更多的人在找她……

在我认真思考的时候,从身后的墙壁传来了淋浴的声音。

这个房间的浴室就在这一侧吗?隔音效果还真是差诶,毕竟是最便宜的房间嘛。

算了,还是继续想想吧。

“……完全做不到啊。”我放弃了。

实在没办法啊,听着这种声音,如何做到集中注意力啊?说起来还真是不太好意思,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思维就也会朝那个方向发散。

一想着要整理状况,就会注意到和我一墙之隔,有一名女生正在沐浴的事实。没出息还真是抱歉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健全的高中男生啊!现在想想我刚刚的想法真是肤浅。如果现在我身处房间里面的话,就算那女人没把我当场踢死,我自己也会彻底凌乱的吧。

实在没有办法,在自己想象逐渐升级前,我走到楼梯口的休息处,坐在那边的沙发上面。

总算是听不到了啊,话说我还真是蠢啊,一开始我就应该在这里等才对。静下心来后,我把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沙发。在我准备再次整理思路时,疲倦感突然袭来。

得到沙发依托的身体任性地以困意抗议着我试图思考的行为。

反正估计还要一会儿的吧……这么想着,我被睡魔夺去了意识。

“喂……醒醒啊!”

被人摇醒的我,迷迷糊糊中努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徐秋谣的脸。

“睡着了啊……现在几点了?”我坐起来用手抹了抹脸。

“七点刚过一刻。”

还好,时间不算太晚。

“那我们走吧。”

我准备起身,却被她按了下去。

“没关系,还有时间的,先坐一会儿吧。”她这样说着,兀自隔了一点距离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没有反对,就那样重新靠在了沙发上面,朝她瞥了一眼。

洗掉了身上和衣服上的汗渍,头发也已经吹干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非常清爽的感觉。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透过发间可以隐隐若有若无地看见白皙的脖颈。若有若无地,我闻到一股香皂的味道。

如果稍微转下角度,也许能看到锁骨,我忍不住这么想道。

“那个……”出人意料地,她突然开口。

“啊!?哦……什么事?”

一瞬间产生了想法被看穿的感觉,我强装镇定地回应道。

“谢谢。”

“不客气。”

我在心里“呼”地松了一口气。

“……”

“……”

一阵沉默后,她突然开口:“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关于刚才的事情?”

“有倒是有,不过你如果不想说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既然那两个人是她父亲的徒弟,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和那个巨熊大叔有关,我仍记得在BlueRose门口,我问起关于她父亲和她大哥的问题时那尴尬的场面。

她略显惊讶地看了看我,随即恢复了常态:“我啊,刚才好好考虑了一下,你帮了我几次,姑且也算是同伴了。而且我也讨厌一直这么不干不脆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在意那个“姑且”啊,你不知道最近几天我有多辛苦……

“首先,我们家是武术世家。”

“哦。”

虽然有猜到她老爹从事武术教练一类的职业,没想到整个家族都和武术有关。当然,虽然罕见,从之前遭遇的种种事件看,这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我爸年轻的时候凭借家传的功夫成为了非常出色的散打选手,曾经拿下过这方面各种比赛的冠军,从职业上可以说是站到了巅峰。”

那个巨熊大叔居然那么厉害。

“然后,他现在一心想要让我继承掌门的位置。”

诶,什么意思?

“抱歉,那个,徐——”

“叫我名字就行了。”

“好吧,秋谣……”

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却感觉没什么在意的感觉,因为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被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跨度有点太大了我有点跟不上来。”我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刚才那番话当中貌似混进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词——某个我只在武侠小说中见过的词。

“首先,那个掌门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他想让我继承家传拳法的招牌。”她解释道。

是这个意思啊。喂,那个不叫掌门啦,这里又不是什么武侠小说。而且现在的习惯是管一些佛教宗派的代表人叫掌门的吧。真是乱用词,我依然记得她以前还抛出过“做我的跟班吧”之类的话。

“让女孩子来继承啊……”我随口感慨道。

话刚说出口我就觉得自己失言了,擅自认定某些事情只有男人能做,这不是性别歧视么?我急忙准备道歉,但是——

“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这家伙突然激动万分把脸凑了过来,着实吓了我一跳。

然后她情绪高涨地继续说道:“就是说嘛,让女孩子继承什么武馆之类太奇怪了!那帮臭老头,居然没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的……”

已经近似自言自语了啊。这种喋喋不休的反应,就和狂热的fans遇到喜欢同个偶像的同好者一样。简单地说就是为找到理解自己的人而激动不已的反应。

话说“臭老头”是指哪些人啊?如果说是与继承家传武术有关的人,推测大概是她家里的一干长辈吧……何等的无礼,不要遭天谴就好了。

她的自言自语逐渐升级,开始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最可恶的是那个混蛋大哥!!要不是他跑路了,我才不用受这种罪……”

喂喂,不要在脸离我这么近的时候用那种气势汹汹的架势说话啊!就算你不是针对我也会让我倍感压力的。

都感觉身在窄巷时和她相遇的情景重现出来了,那种回忆真心不想再想起来了。

啊,对了,那个时候……

“我说,女生会一门格斗术,很奇怪吗?”

她有这么问过,当时的我立即回答了“完全不奇怪”,然后就直接撞在枪口上了。

还真是难怪了。

原来是这样,她对武术完全没有兴趣,对于继承家传招牌的事情更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家里却一直给她施加压力。联系她刚才的话,造成这种事情的罪魁祸首是——

“就是说,原来被指定为继承人的,是你那个大哥啊……”

为了拉开过近的脸部距离,我朝另一侧挪了一下身子,然后抛出了自己的推测。

“没错,那个混蛋,擅自失踪,最后这种事情全压在我头上了!”

她的情绪又升了一级,再次把脸凑到我面前,这次都已经激动得有些泪目了,一脸超委屈的表情。

“你稍微冷静点!”

无奈万分地,我只好再次向另一侧挪了一下身子,然后才能继续对话。

“那么,你找你大哥的理由,就是这个吧?”

“嗯。”

原来如此。

“你大哥离家出走,该不会是因为没有学习武术的天赋吧……”

因为做不到而选择放弃,在我看来是最有可能的理由。

但是她摇了摇头:“完全不对哦,我大哥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个天才,我七岁那年,他就打赢了有相当修为的叔叔。虽然有点吊儿郎当的,经常翘掉练习,还好几次带着我去游戏厅玩。”

十六岁就超越了同门的前辈,确实好厉害。不过居然带着还上小学的妹妹去游戏厅,真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啊,那么离家出走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举动了。

“那这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我把话题拉回正轨。

她作苦闷装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身为继承人的我,是没有多少自由时间的,平日家里就有门禁。本来今天晚上还要练习,我是偷跑出来的。然后——”

“被发现了啊……”我也掌握了状况,替她继续说道。

“嗯,出地铁的时候就碰到了蹲守的师兄,我绕了好久才甩开他。”

所以才那么狼狈啊。那个巨熊老爹也真厉害,居然能猜到她的行踪。

事情大致是清楚了,我自认为这几天的行动里受苦受难的只有我一个,没想到这家伙也有相当的难处啊。

我深刻地反省了一遍。

“那个啊,舜臣……”

“啊?”她突然一脸认真地直呼起我的名字,让我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出声叫了我,但她却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眼神也是游离不定。

但那种状态眨眼即逝,她突然下定决心般地和我对上视线,然后说:“你觉得我,像个女孩子吗?”

“……”

“就是说啊,你有没有觉得,我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之类的……”声音越来越小。

对于她突然抛出的问题,我一时语塞。

这一次并非是由于没反应过来,事实上,她的问题我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当我如同往常对话时准备直接拿出脑子里浮现的答案时,却发现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不知道——硬要说的话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浮现的回答。我不禁为回答不出来的状况而困惑,然后陷入新的问题的思维逐渐变得混乱起来。

“哈,果然啊……”

没有得到回应的秋谣似乎是推测我得出了否定的答案却又说不出口,尴尬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表情有点令人心痛。像是自己最喜欢的物件,被人故意砸碎后,却只能努力挤出笑容说一句“哎呀,这还正是没办法呢”。她的脸上正挂着那样的笑容。

她大概是期待着普通的女中学生的生活,能在空闲的时候和朋友一起逛街、吃饭、闲聊,但现在却连在双休日出个门都做不到。整天和武术这种和女中学生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打交道,想想也不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明明将她想要的生活从她手里夺走的人并不是我,自责却开始萦绕在我的心头。和昨天一样,虽然根本原因不在于我,但确实是因为我的反应,让她产生了失落的感觉。

事实上我内心里面既感觉不到肯定,也没有否定的意思,只是存在着种不协调的感觉,让我回答不出她的问题。

就连安慰别人都做不到,我还真是没用啊。尴尬和自责交织在心头,也不知该怎么做。

但她就用那种笑容带过了话题,继续说着:“三年前我爸就放弃寻找我大哥的下落,开始专注培养我。刚开始那段时间可是超辛苦呢!我啊,从那段时间起,就一直在心里埋怨着大哥。但仔细想想的话,还真是没有道理呢。”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啊,硬要说的话,我想做的事情不是和大哥一样吗?”

“先逃避责任的不是他么?”我不自觉地替她说话了。

但她摇了摇头:“大哥离家出走时候的情况我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我也哭闹过,但大概仅仅一年以后就没再多考虑过他的事情,直到自己遭难的时候才重新想到他。”

“不是很自私吗?”她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继续将心事倾数吐露。

“比起大哥我还真是没用呢!没有像大哥那样一走了之的勇气……爸爸说不再管大哥的事情的时候说实话我一点担心大哥的心情都没有,反而一个劲地担心着如果自己被这样说的话该怎么办。”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想着先找到他。不管问题再怎么复杂,不先见面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毕竟……”讲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然后是令人在意的沉默。寂静的宾馆走廊中,刚才的对话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说实话我不是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我们家的情况完全相反。我的老爸,自我十三岁以后就基本没有管教过我了。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对她的情况更有感触。就像是不知贫贱为何物的贵族看到乞丐会流露数倍于常人的同情一样。对于自由惯了的我而言,那种存在附加规则的生活几乎是没法想象的。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不能坐视不管”——那东西发出这样的声音。那是和我这几年的生活方式背道而驰的意见,使我感到惊讶,也有些犹豫起来。

但更多的,我感觉有些怀念。但是——

不能多管闲事,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多,而且说到底这是别人的家事。否决着那个声音,我在心里对自己强调着。

“走吧。”我突然说道。

“诶?”她略显惊讶地看向我。

“不是要尽早找到你大哥吗?”

“嗯……”

不管怎么样,至少把我能做到的事情做好,尽早帮她打听到她大哥的消息,我是这么想的。

我们并排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街道上喧嚣不减,两侧店铺所布置的内置灯泡的招牌和霓虹灯开始了它们的工作。城市的灯火使星光黯然,夜空当中只能看到月亮孤独地端坐在那里。

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啊,希望不要再遇上什么麻烦事情了。

然后就在这时——

“小、小谣?”

我们听到有人朝我们打招呼,一齐朝声源方向看去。

一名年轻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他不住地眨动眼睛,一脸看到幽灵的表情。

秋谣在看到对方的同时也愣住了,两人就那样如同石像一般沉默对视着。

“……”

“……”

我来回看了看双方的脸,开始整理状况。

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这个人,也是来抓秋谣的武馆弟子之一。

就是说,他被命令来抓翘掉练习的师傅的女儿,却正好撞见经过精心打扮的她和一名男高中生从宾馆里面走出来。

“……”

是这样啊,难怪会愣住呢,哈哈……

我立即抓住秋谣的手腕,拖着她朝反方向跑了起来。

现在我的脑子里面像是有一千只公牛在极力狂奔,思绪完全乱成一团。但是还好身体对这种情况作出了及时的反应。

我靠,老天你真待我不薄,什么情况糟糕就专门让我撞上。明明在宾馆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了,打了个盹就全部忘记了,我真是白痴啊!

“喂,站住!”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

果然是来抓人的。鬼才会等你啊!这种情况被抓住了,就算我全身都是嘴都解释不清了。总而言之,先保命要紧。

我加快脚步,反应过来的秋谣也迅速地跟上了我的速度。

路上的行人纷纷看向我们,但是已经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了。我一边闪避着路人极力奔跑,一边回头看去——

距离完全没有被拉开的趋势,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甩得掉他。得想想办法……

“前面右转!”我向秋谣招呼道。

我们两个人一同拐过街角,继续向前跑着。

“你要去哪儿?”她喘着气说道。

“到窄巷去,赌一把。”

她没有再说话,应该是猜到我要做什么了。这里毕竟是学校附近,我们要比对方更了解地形,所以必须利用好这唯一的优势。

从拐角跑了大约五十米后,窄巷的入口出现在眼前,我回头确认对方和我们之间的距离——距离足够,剩下的只能祈祷运气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我们俩拐进窄巷,出现眼前的是黑漆漆的巷道,以及不远处左手边的墙上,一扇虚掩的门透着灯光。

那是巷口咖啡店的后门,因为需要将厨余从店里带出的原因晚上有时候会开着。我不禁在心里欢呼起来,这扇门正是我们的救星。

心照不宣地,我们一气呵成地冲进门,然后尽量迅速且安静地关上。由于过于慌张,关门的时候我们的手甚至交叠在门把上。

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把耳朵贴在门上。

首先听到的,是奔跑后剧烈的心跳声冲击着耳膜。然后,隔着门一阵脚步由远及近,然后逐渐远离。

“呼——”我们同时长吁一口气。

太好了,计划顺利。窄巷只有学校那一侧的巷口设有路灯,到了晚上这一侧看过去伸手不见五指。只要在他拐进来前,进到这个后门并且关上,就能引得那家伙跑穿整条窄巷。当然,如果后门一开始是关着或者被看到进了这个门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那个,两位……”

“嗯?”

刚安下心来的我们,听到背后传来招呼声,一同转过头去。

一名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女人正对我们抱以职业性的微笑。

“大门的话在那边哦。”她用手指向厨房通往餐厅的门,用尽量客气的语气说道。

“啊,对不起!我们走错了,哈哈……”我慌张地随口胡诌道,尽量不去和那名服务员对上视线,拉着秋谣走进餐厅。

我还真是扯了个很烂的慌啊,能把这里当成店门的白痴在这个世界上压根不存在吧。估计我们俩是被当成怪人了。

一走进咖啡厅后,她立即甩开了我的手。

“啊,抱歉。”我道了歉,刚才的情况使我慌张过了头。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意思大概就是“我们从大门出去吧!”

“别急,来抓你的人不只一个,如果再碰上一次我们就死定了。”

“可是如果从外面被看到在这里的话,逃都逃不掉啊。”

这担心不无道理,这座咖啡厅是单层的,而且没有包间,从外面可以透过玻璃门看到咖啡厅内部。但是我实在不想再被人追上一条街,如果再出上一身汗晚上的行动估计也会不太方便。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力道一如既往的重。

“痛死了!你干嘛?”我龇牙咧嘴地向她抱怨。

但她完全无视了我的反应,只是指着角落的一个位置说:“那个啊。”

那个位置看起来,似乎是从大门那边没法看到的死角。非常合适的地方,只不过……

分列在桌子两侧的椅子由于桌面过小而靠近着,桌上摆着插有玫瑰花的瓷瓶,一侧的墙上还贴着恋爱题材电影的海报。

很明显,那是个情侣专座。

我扫视一番,最后无奈地把视线重新归位到那里。

“就坐那里吧。”我妥协了。

入座后,我们各点了一杯咖啡。

“……”

“……”

双方都一言不发,只是都保持着背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坐在那里,因为只要有一方把身体靠在这张小得过分的桌子上,两人的脸就会挨得很近。如果两人都那么做的话,基本上脸都可以贴到一块去了。事实上,这种情侣专用的座位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

坐立不安地环顾了一下整个咖啡店,虽然有不少顾客,但基本都是青年男女,和我们一样的学生摸样的人一个也没有,毕竟这里也不是学生会经常光顾的地方。

相当在意地,我偷偷瞥了一眼对面——

那家伙,紧张得端咖啡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简直就像一个被扔到一群陌生人中间的小鬼一样。

喂喂,选择这个位置的时候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状况吗?

这时,她游离的视线突然和我对上。

条件反射般地,我们都转开了脸。

尴尬的感觉弥漫在空气当中,我感觉脸有些发烫起来。

从旁人的眼光看,说是恋人也害羞过头了。说到底我们俩本来就不是。

感觉时间变得异常地漫长,我徒劳地将注意力发散到别的地方,却总是忍不住去在意对面的反应。明明咖啡厅里一直放着小提琴独奏曲,但那声音却如同幻听一般时隐时现,倒是自己的心跳声一直真实得有些过头。

应该是刚跑完一段路的关系吧……

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我端起咖啡啜饮起来。

这咖啡还真是苦啊,而且酸味好明显,半点甜味都尝不到。

我们同时向桌上的方糖罐伸出手,然后都因为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

“……”

“……”

“噗——”

一阵沉默之后,她突然笑出声来。

我像是被传染到了一般,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尴尬的气氛如同被戳爆的气球一般瞬间无影无踪。之前缓慢得过分的时间也开始依照原来的速度流动起来。

我们真是傻瓜!明明两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都因为莫名其妙的气氛各自胡思乱想,自己让自己陷入窘态。看见对方和自己做着相同的动作就意识到这一点,不由自主地就发觉刚才有多么滑稽了。

光是两人凝固在把手伸向同一个地方,然后惊讶对视的姿势,就够令人发笑了。

“你先吧。”

“嗯。”

我们交换着使用桌子,各自往咖啡里面加糖。

“喂,你加那么多会很难喝的。”

摆脱那种微妙的气氛后,她的管闲事细胞又开始活跃。在我往咖啡里加第四颗糖的时候她突然出声阻止。

“怎么会?倒是不放这么多的话才会难喝。”我反驳道。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吃甜,正常人不会放这么多的吧。”

这还真是说中了,我确实很喜欢甜的东西。

“当然,说到底饮料除了茶多数都应该是甜的才对。那些黑咖啡纯牛奶无糖汽水之类都是异类。”

“噗——那算什么理论啊,绝对会变胖的。”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到了七点四十,两杯咖啡也已经见了底。

“应该没问题了吧。”她示意可以出发了。

“好,出去前先确认下。”

我们付了账,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透过玻璃门朝大街张望。

然后,她对着我点了点头,看来是没问题了,我们直接从大门出来了,朝地铁站走去。

“你爸派了多少人?”

“不清楚,如果所有弟子都出动的话,会有二十三人。”

“哈?”我不禁愕然。

这么多!?

“不能去地铁站,有这么多人的话,估计那里依然有人守着。”我停了下来。

“公交车?”

“估计也不行。”

“那怎么办?”她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坐出租车吧。”

“喂,这儿离东城广场蛮远的哦。”她提醒道。

“不必直接坐到那里,只要到附近其他地铁站就行了。”

听了我的提议,她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到那边的路口去……咳……”

突然从喉咙里面袭来一股干涩感,让我禁不住停下说到一半的话,咳嗽起来。

刚才跑完那样大口喘气后,没有喝水而是灌下了一杯甜腻的咖啡,真是太失策了。

“叫你不要放那么多糖,齁到了吧。”她叹了口气,“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给你买瓶水。”

没等我回应,她就朝街道斜对面的便利店小跑过去了。

真是有行动力啊……看着她进到便利店去的身影,我不禁苦笑。

明明是这么活跃的一个人,在学校里也总是表现得干练洒脱,实际上却被所谓的家规束缚着。

她会在意那种破家规的理由,仅仅是担心“会像大哥那样被撒手不管”么?

若是陷入那种连至亲都不会伸出援手的情况,和能够独当一面而且放荡不羁的大哥不同,对于她而言,应该是相当绝望的境地吧。就算是现在已经成年的我,也无法应对那样的情况。别说是应对了,反倒曾因为的任性妄为陷入自己没法解决的困境,最后还是老爸帮了我。

仔细算一下的话,她大哥离家的时候也才十八岁吧……

“那混蛋明明说出了‘我没有这个儿子’这种话,现在居然又派人来问。你去告诉他,想知道的话就亲自过来问。”脑中回想起在蓝色妖姬的时候BloodyMary说过的话。

我突然有点佩服那个徐秋文。从情况看,别说是撒手不管了,那个大叔,根本就是在极力去孤立自己的儿子。这可是陷入了“众叛亲离”都已经实现一半的窘况了。虽然还有个妹妹在寻找他,但也正被那个巨熊老爹百般阻挠。真不知道那大叔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恼火啊……

她回家后不会受罚吧,我有些担心起来。

站在这里等着的这会儿,我逐渐地感觉到周围的氛围变得不对劲。

刚才,我周围有站着这么多人么?

当我在意到的时候,六七名青年已经站在我的周围。

在我还未明白状况的时候,他们就逐渐靠近来。仔细一看的话,我已经包围了。

像是血液凝固了一般,不安瞬间包裹住我的全身。刚才还在思考别的事情的大脑拒绝接受这种急转直下的发展。

喉咙由于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干渴,我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怀抱侥幸地,我朝他们之间的空隙迈出一步,却被其中一人及时堵住了去路。

不会有错,是来抓我们的人。

完了——我的脑子响起了绝望的声音。他们早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只是没有打草惊蛇罢了。真是笨啊,稍微想想,如果有那么多人的话,既然知道我们在这一片区域,只要召集附近的人手藏在各个路口偷偷监视就能发现我们了。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不甘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好意思啊兄弟……”

听到声音的我转过头去,刚才追赶我们的那名男子从包围圈外面走进来,站到我面前。

真不想见到这个人,仅仅是那张脸,即便不作任何表情,对于我而言上面也是写满了“你输了”的意味。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约会,不过我们这边也是被下了死命令啊。只能请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不容让步的语气,诠释着我现在的立场。

被抓住了啊,呵,我真没用呢!刚才的伎俩压根没起作用,还以为考虑得挺周到,全然不知自己早已经是瓮中之鳖。

挫败感使身体逐渐脱力,大脑也放弃了运转,宣告投降。

对不起啊,秋谣。

咚!

在我业已放弃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眼前的情景像是慢放的电影片段一般。

刚才对我说话的男子,像是后脑受到重击一般突然向前倾倒,一样东西从他的头上弹起,悬浮在空中——那是一瓶矿泉水。

是秋谣!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我的思绪重新运转起来。像是在沙漠落难,已经绝望等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一般,希望重拾的力量如同电流一般窜过全身。

眼前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我将那股力量灌注全身,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空档,用尽全力撞开一个人冲出了包围圈。

毫不迟疑地,我没有减速向街道对面跑去,在视野里搜索着秋谣的身影。

看到了,那个徐大小姐,正握着一瓶矿泉水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刚才那瓶水是她踢过来的吧。哈,真是乱来。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他们追上来了。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我条件反射般地拼命驱动起双腿来。秋谣把手里的矿泉水托了起来,摆出了要把这东西踢出去的架势——是要用同样的方法攻击追兵。

而我则运用着重新被激活的思维,开始极力寻找逃脱的路线。

然而一瞬间首先闪过脑海的,是一个不安的念头。

既然他们已经看到她进到便利店了,为什么只包围了我?

不由自主地,我把视线聚焦到她身后,心里的不安得到了验证。

不知何时,一个巨熊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身后。

意识到状况的我,再一次地被血液凝固的感觉侵袭了全身。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到恐惧,和之前的不安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快跑啊!”我声嘶力竭地朝她吼道。

但是太晚了,那个身影的正身——那个巨熊老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出手扣住了她托着瓶子的手,然后强行把她的胳膊扭到身后。

居然……连他也来了。我脑子逐渐变得空白,

像是失忆的人无意识地念叨自己唯一能想起的事情一般反复地确认这个事实。

耳边传来她的尖叫声,比刚才强烈数倍的绝望感浸透了整个大脑。我感觉四肢的力量逐渐被抽走,速度减慢下来,然后从我的背后传递过来沉重的冲击。

眼前的画面急速下坠,胸部传来水泥地的坚硬触感。我就这样被追兵按倒在地,无法动弹。

出现在旅人眼前的绿洲只是海市蜃楼而已。

被迫匍匐在地的我,没法看到秋谣的脸,只能勉强看到那瓶矿泉水从她手上被甩脱,掉在在地上无力地滚动着。

余光瞥见周围骚动着的围观人群,但我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连眼睛盯着那个瓶子掉在地上的时候也没听到任何声响,像是身处默片当中一般。

仅有脑海中响起了似曾相识的带有嘲弄意味的声音:“你什么都没做到不是吗?”

任由无力感占据全身,我放弃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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